信報 Hong Kong Economic Journal
長跑前半
文:劉偉霖
25 SEP 2017
大部分聽貝多芬鋼琴奏鳴曲的樂迷、甚至彈它們的鋼琴家,可以分成兩類:一類是只聽有「別名」的,例如《月光》、《悲愴》、《熱情》。另一類對最熱門的幾首不以為然,認為最後4首奏鳴曲才最有深度、真正能代表貝多芬的特立獨行。
還有一小撮人,欣賞「別名」及「後期」的同時,也會認同貝多芬32首鋼琴奏鳴曲雖不至首首偉大,但都有甚高的欣賞價值。鋼琴家Konstantin Lifschitz無疑是這一類,因為他不單在香港大學用8場彈完全套,更是背譜演奏,所下之工夫毋庸置疑。無興趣彈全集的鋼琴家,學10首都夠行走江湖了。
文章刊出之時,全集應已完成,而本文則寫在頭4場之後,Lifschitz彈了第一至第十六首。筆者會談這4晚之中共通的演繹取態,也會集中談最令筆者印象深刻的一首。
其實第一晚(第一至四首)令筆者懷疑是否值得聽Lifschitz彈全套。這晚他的速度偏慢,第一及第二首彈得非常作狀,雖然說他想將這2首提升到往後奏鳴曲的份量亦未嘗不可。不過這種慢速也令技術瑕疵更顯礙耳。
小結拍案驚奇
第二晚開始漸入佳境,速度沒那麼極端,仍有相當彈性及個人筆觸。貫徹始終的是,音量反差頗大,他務求令一段弱音之後,忽然出現的sf或ff一定有驚嚇效果,不只要一般觀眾吃一驚,相信也會令場中為數不少、捧着樂譜來聽的人殺個措手不及。
假如用簡單的標籤,Lifschitz既非「古典派」,因為他的貝多芬並不是安坐於古典框架、等待機會去破格;他也不算是「浪漫派」,以感情行先,無視框架。Lifschitz似是很喜歡強調貝多芬的「怪」,不是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,而是全盤的意料之外,但當中夾雜了Lifschitz自己對公認貝多芬傳統的破格。
筆者非常欣賞Lifschitz的慢板,貝多芬寫得滿滿的伴奏,絕不會影響Lifschitz維持綿延的旋律。第四、七、十一及十三首的慢板在他手上,都證明了只聽後期奏鳴曲的人是多麼無知,忽略了早期貝多芬已有相當超然的慢板。
9月17日分下午及夜場,其中後者和鄭京和的獨奏會撞期。夜場以第十六首結束,嚴格上這曲是「作品三十一」3首奏鳴曲的第一首,最好留到下一場,Lifschitz可能有意要用它為全集前半畫上句號,也是這4場最令人拍案驚奇的一首。
Lifschitz在第一樂章把奏鳴曲式的4部分,鋪排成不斷發展及加強,而不是單純的重複,以為不能再熱,他仍能繼續加溫。第二樂章他用極慢的速度,務求令每個超短的音符都清晣,筆者不同意這選擇,但也覺得嘆為觀止。第三樂章反過來用偏快的速度,令悠閒的旋律和忙碌的伴奏碰撞得更天花亂墜。Lifschitz的演繹未必人人信服,但至少筆者不會後悔放棄聽鄭京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