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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朱曉玫共進早餐
文:張力奮
07 NOV 201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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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絕對是我採訪生涯中與被訪者距離最近、幾乎不用趕路的一次。我在香港大學新聞及傳媒研究中心做訪問教授,住半山上柏立基學院(Robert Black College)19室;朱曉玫到港大開鋼琴獨奏會,住51室。這幾天,多在學院早餐時見到她,打招呼。她總是在餐桌上匆匆扒拉幾口,又趕去練琴了。這位定居巴黎的華裔鋼琴家,離開中國大陸35年後,第一次回祖國巡演。 “一國兩制”的香港,是她的首站。

約她星期一在柏立基學院早餐,是在小說家陳冠中、於奇夫婦為曉玫的接風晚宴上敲定的。曉玫與於奇是相知20多年的好友。那天午後,曉玫身著幾乎成為她個人標記的一襲黑衫,緩緩上台,一個90度深鞠躬,轉身、彎著腰,雙手調整琴凳的高度,坐定,開始她每天必作的功課—— “哥德堡變奏曲”(Goldberg Variations)。一首30多年間她已在琴鍵上敲擊過上萬遍的巴赫名曲。

早晨7點45分,朱曉玫穿過學院的月洞門迴廊,準時出現在餐廳。她身著褐色的休閒衫,顯得疲累、缺睡的樣子,步子有些沉重,走向餐桌。我問她休息得如何。她搖搖頭說,沒睡好。

這是間有些老派英式風格的學院餐室:赭紅色木地板,長餐桌。天色還早,餐室裡只有朱曉玫、我和前後落腳的她的法國助手米歇爾。窗外,林間有飛鳥唧唧鳴叫,掠過柏立基學院藍色的琉璃瓦頂。晨暉中,孕育溫潤的光澤。

1949年生於上海,曉玫是紅色共和國的同齡人。今年,她65歲。在巴黎、倫敦、紐約、柏林,任何一個國際音樂都市,樂迷對曉玫的印像是她的低調、普通。除了琴鍵上的巴赫音符,她不露痕跡地生活。有一次,她在演出前去音樂廳練琴,進門時被保安人員擋住,告訴她,早上菲傭已經來過,不用再打掃了。她倒不以為辱。除了她的琴聲,別的並不重要。她梳著這年頭早受冷落的的同花頭,過耳的短髮,前額是流海,留有三十多年前中國國門初開時的印記。

我和她都點了份中式早餐。她走去自助餐檯,取了杯橙汁,坐下。我用大陸最通用且不會出錯的稱呼,叫她“朱老師”。

我說,如此漫長的等待。你對回中國演出,好像一直很猶豫。為什麼?你擔心大陸的聽眾不能欣賞你?

“是的。太擔心了!我經歷了漫長的過程,才理解了外國音樂。不過,最近很多中國的樂迷讓我感動。他們不是專業音樂人,根本不知道朱曉玫是誰,但就喜歡我的CD,覺得我的東西不同,在網上到處找。”

前一天,港大獨奏會上,最後是對話環節。主持對話的港大音樂系主任問她,為何要等30多年,才有這次故鄉演出行?她答說,她已不再年輕,也不知道還能彈多久,不想再等。她說:“文革時,我們那代人沒有書讀,沒有音樂,幾乎十年中國沒有學校。我想為我們這代人出口氣,爭口氣。”說罷的那一瞬,聽得出,她哽咽了。

我問她,你很怕回國嗎?

“很怕!因為我從小出身不好,整天受批判,整天寫檢查,批評和自我批評。一場惡夢。那時,我12歲。有一次,我被關進一間小屋子,關了三天,讓我自我檢查。對一個孩子來說,這很殘酷。”

曉玫低著頭,慢慢喝粥。完全沒有料及,我們的談話會如此快速地滑入她最不堪回首的那段人生。我扯開話題:你在巴黎演奏,也有這種批評和自我批評的感覺嗎?

“也有。有的時候,我突然覺得,台下的聽眾都是來審判我的。”

你為何只開很少的演奏會?

她轉向坐在鄰座的米歇爾,她的義工助手,也是她自傳的捉刀者,一部有關曉玫的紀錄片編導。她用法語向他核實了幾個詞。

“是我對自己沒信心。我在中國國內受的教育,最大的殘缺,是缺乏信心。我不相信自己。這很痛苦。每次演出前,我對自己就有100個疑問。演出後,還是在想,為什麼我這個沒彈好,那個沒彈好。這種過分的缺乏自信,就變成心理上的殘疾人。”

餐廳漸漸喧鬧起來。柏立基學院,建於上世紀六十年代,專為遠道而來的各國客座教授、學者和到訪者而設的臨時宿舍。近八點半,學者們開始露面,前來向早餐報到。餐廳的玻璃門前,有個樸素的中式迴廊。迴廊中間,落一個小庭院。陽傘下,三兩花園椅桌,伴著四、五棵斜蠻生長的老樹,向不高的天空,伸出枝丫的手指。

難道她對藝術的苛求、自責與完美主義,竟源於當年毛澤東時代那種懺悔式的自我批評?

“大家都這樣。從小,我們沒有自我表揚的,都是自我批評和互相批評。這跟國外的教育很不一樣。那個年代,在中國,你總是在想,我什麼地方做錯了。”

我第一次聽聞朱曉玫的名字,是在倫敦,那是十多年前。一位懂音樂的友人說,有位女鋼琴家,上海出生,旅居巴黎多年,在塞納河畔過著隱者的孤獨生活。獨身的她,躲在音樂後面,只與巴赫為伴。她的成名作,就是此次首次中國巡演的曲目——“哥德堡變奏曲”。

曉枚對自己近乎苛刻,很少答應開獨奏音樂會,且不願選規模大的音樂廳。這次在港大,她擔心音樂廳太大,曾提出只賣中間的座位。在法國與歐洲,她每有演出,有的場次的票提前半年售罄。演出後,她的粉絲幾乎每次都全場起立,向她和她琴鍵下的巴赫致敬。在巴赫墓前的那場演出,她是用琴聲為一位先人掃墓祭奠。中國人習慣在墓前跟逝去的長輩說幾句話,得說出聲來。她用的是音符。那天,是長達5、6分鐘的掌聲與全場起立。她把送她的一束花,放在巴赫墓前,久久躹躬。

我對她說,港大獨奏會那天,我遇見幾位她的中學同學,還有他們送的碩大花籃,題籤上寫著“曉玫中央音樂學院附中同學賀”。 CD簽名儀式上,我看到她與幾位上了年紀的老人擁抱,不多言語,眼中都見淚光。我猜是她的老同學。當時,一位男子指了指花籃,對我說,他就是曉玫的老同學。

“我知道有幾位同學會來,沒料想來了那麼多。一個坐了輪椅,殘廢了。他原來學聲樂的。沒想到他會來。他已癱瘓,手也不能鼓掌,路不能走了。文革中,他的出身很好,但是他跟我們這些狗崽子泡在一起,也不去造反。我印像很深。”

曉玫將兩丸藥片放在桌上,像是維他命片。她用力把片劑掰成幾小塊,放入水杯中,等到化勻了,才慢慢吞下。曉玫說,這些中學同學,快50年沒見面了。再度相逢時,已過去半個世紀。

我問,當年的老同學中,還有多少人在從事音樂?她搖了搖頭,有些落寞與無奈。她說,寥寥無幾。

“我們這代人,受的苦難太多,又去了農村。當時,我妹妹才13歲,她去了北大荒。那裡的田埂非常長。出工時,隊長把午飯放在一望無際的莊稼地盡頭。誰先到達田頭終點,誰有飯吃。你要是乾得不快,就沒吃的了。她晚上從沒脫過衣服睡覺,都是裹著大衣睡。太冷了!最慘的是,我們這代人沒文化,沒書念。那時候,想听到一張唱片,要跑上幾十里路尋找。七十年代初,我拿到一盤錄音。是貝多芬的交響樂。轉錄時,我碰錯了鍵,全都消掉了。我嚎啕大哭,好像死了人,所有人都嚇壞了。抹掉的音樂,永遠回不來了。”

曉玫指了指我的碗,粥要涼了。她側身,請米歇爾幫個忙,幫她拿些水果。

我問她,為什麼喜歡上巴赫?跟你的個人境遇有關嗎?

“肯定有關係。因為東跑西顛,生活沒有著落。在美國的幾年,我換了35個住處。一個人,沒有家,就沒有安定感。這個安全感,得從音樂里頭來找。 ”

朱曉玫經常說起這段故事:八十年代初,初到美國,她寄宿在一個美國人家庭。每天聽到她死命練琴,家里人覺得心煩。他們說,你能不能少彈一點,我們都是有工作、要上班的人。 “但是,我發現,只要我彈巴赫的曲子,他們就不說我。”

八十年代初,在美國的那幾年,曉玫最是煎熬。她當過保姆,看孩子,做過清潔工,還幫人做過菜。只要那裡有架鋼琴,能讓她練琴就成。後來,她搬到了一個寧靜的小村落。臨近1985年,美國的生活動盪無度。她想去巴黎闖一闖。村里的美國鄰居聽說了,都勸她別去法國。說到此,曉玫瞄了一眼她的法國助手,說:“我的美國鄰居說,法國,糟糕的地方。你又不懂法文!待這兒。別走!”

竹籠屜裡的點心,涼了。剩下的那隻叉燒包,已無剛出爐時的光澤。曉玫說,最後,她還是隻身去了巴黎。她對巴黎的最早記憶,是母親的法國香水。文革中,香水瓶砸了。母親是個鋼琴家,是她的啟蒙老師,還是個畫家。在國門禁閉的年代,母親時常提起遠方的羅浮宮。曉玫說,她想闖進巴黎這個夢。

你出國很早。 1980年。還記得第一次出國的情景嗎?

“記得,離開北京時,就是生離死別。走了,覺得不可能再回來了。那時,出國的人很少,也沒有想到世上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。現在出國,在地球上走來走去,就如同上公園一樣。那時候,我等簽證,從1978年年一直等到1980年年,等了兩年。”

曉玫的眼神,有些迷離1949年,共和國成立。父親在上海開的那家診所,維持不下去了,一家人只能北上,投奔在北平的姐姐。姐姐在那裡開了一家電料行,沒過幾年,也公私合營了。父親的頭上,懸著“內定特務”的巨大陰影,封凍了全家人的希望。1980年熬到年,雖說中國國門初開,光亮開始回到人間,曉玫還是一心要走。

“對我出國,我媽媽就是不說話。我曾被拒簽多次。等我拿到簽證的一刻,她一下子哭了。她說,你拿到簽證了,我失去我女兒了,你一去不復返了。我堅決要走,當時,我對中國非常失望。我甚至想,即便游泳也得出去。”她當時已考進中央音樂學院研究生。導師是鋼琴名家周廣仁教授。她說,孩子們,去吧。你們都還年輕。

餐桌的一角,放著兩張朱曉玫的CD,其中一張是剛出的“哥德堡變奏曲(Goldberg Variations)”。今年六月,她應邀在德國萊比錫聖托馬斯教堂,在巴赫的墓前演奏這首曲子。巴赫曾在那裡擔任樂長,長達20多年。此作品,作於巴赫的晚年,是他一生最重要,結構最恢弘的作品。全曲共30段變奏,加上前後兩個主題據說,1741。年,一俄國駐德國的使節患上失眠症,要鍵琴演奏家哥德堡找他的老師巴赫寫一些曲子,可供他失眠時演奏。這就是“哥德堡變奏曲”的來歷。

為什麼選了巴赫最難,最長的一部曲子?

“曲目長,在朋友家練琴的時間就能長一些。當時,每天我吃一個小橘子。一籃小橘子,10法郎。胡蘿蔔最便宜,加上米飯,好幾箱方便麵,就這麼過日子。朋友們都擔心我營養不良。好在老天爺有眼,我也沒生病。每天就吃方便麵,再打一個雞蛋。”

為了不冷落她的助手,曉玫不時用英文,法文通報我們間談話的進展。巴黎有恩於曉玫。在那裡,她遇到第一個恩人,伊朗巴列維國王御醫的女兒。她聽了她的巴赫,她收留了曉玫,邀她住進家中。如同當年歐洲宮廷供養音樂家,藝人那樣,她養了曉玫五年。

每天彈至少三,四個小時,你彈了三十多年的“哥德堡變奏曲”?每一次都有新的感驗?

“彈琴,有時候感覺差一點,有時候感覺好一點。就像吃飯,喝水,睡覺一樣,是生活自然的一部分。你並不覺得彈琴是件強迫的事情。”

聚光燈下的朱曉玫,比起餐桌上的她,更低調。看她出場,有些猶豫,像是被她的巴赫老師趕上了舞台。她謝幕,總是深深地鞠躬,面露歉意。你並不覺得她享受如雷的掌聲與榮光。她只是老巴赫的僕人。老巴赫是曉玫的庇護所。經年累月地練琴,她的背已微微隆起。說話時,她很少用她那雙彈琴的手,沒有手勢。

“巴赫,他非常平衡,非常深刻,非常高尚。生活中,那種高尚的東西,只有在音樂裡找到。你想,以前在中國,完全不把你當作一個人,可隨便把你關押起來,可隨便把你殺掉。等到上大學時,就因為爸爸是內定特務,我上不了,姐姐也是。沒有人信任你。巴赫的音樂裡,你是一個人,平等的人。”

桌上,已沒有什麼可吃的東西了。餐廳,已坐滿。每張桌子,都有閒聊各自的故事。

當年的那架鋼琴,還在嗎?

“在,還在北京,父母去世後,就放在姐姐家裡了。我母親要我學鋼琴。文革時,為了讓我練琴,我母親在嚴冬下披著厚厚的毛毯,在門外為我站崗。我最大的遺憾是,她從來沒有聽過我的獨奏音樂會。每次回國看望父母,我嫌家裡那架鋼琴不好,不願彈。沒有心思。沒那個心情。父母當時還住在北京的一個小破屋裡,生活並無改善,也沒有洗澡地方,很慘。那架琴,放在一個角落裡,常年沒調音了。回到北京,我不太想見人,自己躲起來,只陪著父母,不出去。我的自卑感,根深蒂固。”

你不是已經很成功了?

“我好的時候,不願意讓人家知道。壞的時候,也不願意讓人家知道。這是很複雜的問題,只能靠心理醫生來解答了。”

這次,是香港大學CMT團隊的苦心相邀,促成了她35年後首次大陸巡演。

“香港,介於中國和西方之間。我有點安全感”她說。

但此時的香港,正值多事之秋。我還記得,她舉辦獨奏音樂會那天,在通往百年校園李兆基會議中心的路上,不時可見支持“佔中”的激情標語。觀眾席上,有的學生可能剛離開金鐘“佔中”露營地的小帳篷,趕來聆聽巴赫。

答應港大之後,中國大陸的經紀人也聞風追來,搭上便車,遂有這次攜巴赫返故土之行。

曉玫似乎很難擺脫那段痛苦記憶,1980年,她第一次出國。媽媽想賣掉家裡這架羅賓遜鋼琴,湊錢幫她買機票。“我都找好買主了。他們到家裡拿琴的時候,我媽一下子哭了。她說,你要走了,鋼琴也走了,我還怎麼活?我說,不賣!不賣了!這是架英國鋼琴。外公是跟英國做生意的,他帶回這架鋼琴,給我媽媽當陪嫁。”

我開玩笑說,其實,當下中國最受追捧的民族樂器,不是別的,就是鋼琴。據說,大陸學鋼琴的人數,已超過3000萬人。

曉玫將我的話,用法語翻譯給米歇爾他們大笑她說:“!學音樂,真得自己喜歡要靠它去謀生,實在太難了”

我問,你真覺得巴赫是一個佛教徒嗎?那天的音樂會上,曉玫在對話時,提到了老子和佛教。

“我在跟聽眾開個玩笑。不過,我這麼說,也有道理。巴赫有個名曲,就是”賦格的藝術“。他並沒有寫完。他的兒子說,是因為父親病了才沒有完成。但我有疑問。我覺得他是有意為之。”

你是說,中國古人講的留白?

“這個留白的說法,有說服力。我一直有疑問,這個曲子,已經快到結尾。巴赫為什麼不完成?他是個很嚴謹的作曲家,不會說停就停了?我覺得,巴赫有東方的哲學思想。”

如果巴赫老人坐在台下,聽你的演奏,他會怎麼說?

“我是中國人,不會說他很喜歡我。至少,我不會讓他生氣。”

你給了巴赫30多年的時間。見到他,想問他什麼嗎?

曉玫支吾了一會說:“我會對他說,你從來沒有聽說過中國,也不認識中國人但我要告訴他,中國人熱愛你的音樂我一直想跟他說這句話。中國的人口,佔了全世界的一半……”

我慌忙糾正她:“!朱老師,中國人口沒那麼多佔四分之一”我很怕她的中國人口數據,變成現實即便是預言,也很可怕。

曉玫正完成小碟中餘下的幾片西瓜對一個鋼琴家來說,她的手顯得偏小,手指也不修長或骨感我問及她的作息,她回答說:“早上一起床,得活動手指,去試琴,然後就是午覺,睡得越多越好。睡覺,是唯一讓我放鬆的事情。”

每天要練多少時間?

“每天不一樣。若能練上5個鐘頭,我心裡就踏實了。”

我想起音樂會上那部以曉玫為主角的紀錄片,除了阿爾卑斯山的冬雪,莽莽黑森林與林澗山泉,還有個鋼琴邊上來去自由的黑貓。我曾問米歇爾,這部影片,拍了多長的素材。他說,成品的12倍。他自嘲說,剩下的影像素材,絕大部分是貓的活動記錄。攝影機,架在鋼琴前。拍到貓很容易。要曉玫合作,很難。

“我是想,萬物有靈啊。貓要拍進去,不光是人,山水啊,要萬物的和諧。”曉玫笑著辯解。

– 你自家的貓?

“不是。鄰居家的。我的家那麼小,養不了貓。我對貓有些過敏,但我喜歡貓。貓不打攪人。而狗就是要吸引你的注意力。貓非常獨立。我怕狗。”

這些年,她經常提起老子。她說,出國前,她從沒聽說過老子。小時候,我拼命彈琴,讀西洋書。約翰克里斯多夫,我知道。中國的東西,卻知道很少。到了巴黎,是法國人告訴我,你們中國有位偉大的哲學家。

“在國外生活,沒有中國的東西,你會生活不下去的。”

這次回大陸巡演,要去濟南,上海,北京,廣州。其中,在老家上海,加演一場。她說,北京音樂廳那場,是義演。父親生前有託付,要我支持“臨終預矚“這個倡議,是羅點點,陳小魯幾位發起的。

“最近,一直在想辦義學的事情,中國孩子學鋼琴,要化很多錢。有什麼辦法能讓孩子們學琴,但不用靠錢堆出來。”

上海是老家,你答應加演一場。

“去上海演奏,感覺會很特別。我很想我媽媽,想去我們家當年的老屋看看,就在法國公園的後門,一個兩三層的小樓。去上海演出,是我替我的媽媽還個願。”

我說,我問完了。她起身道別,去練琴。幾分鐘後,她匆匆返回餐廳,取走她忘在餐桌上的房卡。我問她,朱老師,你有幾個兄弟姐妹?你排行老幾?

她邊撤,邊回頭回答:“!我們家,五姐妹我排行,老三這個問題,請一定不要問我媽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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